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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水(节选)
qiū
秋
shuǐ
水
shí
时
zhì
至
bǎi
百
chuān
川
guàn
灌
hé
河
jīng
泾
liú
流
zhī
之
dà
大
liǎng
两
sì
涘
zhǔ
渚
yá
崖
zhī
之
jiān
间
bù
不
biàn
辩
niú
牛
mǎ
马
yú
于
shì
是
yān
焉
hé
河
bó
伯
xīn
欣
rán
然
zì
自
xǐ
喜
yǐ
以
tiān
天
xià
下
zhī
之
měi
美
wèi
为
jǐn
尽
zài
在
jǐ
己
shùn
顺
liú
流
ér
而
dōng
东
xíng
行
zhì
至
yú
于
běi
北
hǎi
海
dōng
东
miàn
面
ér
而
shì
视
bú
不
jiàn
见
shuǐ
水
duān
端
yú
于
shì
是
yān
焉
hé
河
bó
伯
shǐ
始
xuán
旋
qí
其
miàn
面
mù
目
wàng
望
yáng
洋
xiàng
向
ruò
若
ér
而
tàn
叹
yuē
曰
yě
野
yǔ
语
yǒu
有
zhī
之
yuē
曰
wén
闻
dào
道
bǎi
百
yǐ
以
wéi
为
mò
莫
jǐ
己
ruò
若
zhě
者
wǒ
我
zhī
之
wèi
谓
yě
也
qiě
且
fū
夫
wǒ
我
cháng
尝
wén
闻
shǎo
少
zhòng
仲
ní
尼
zhī
之
wén
闻
ér
而
qīng
轻
bó
伯
yí
夷
zhī
之
yì
义
zhě
者
shǐ
始
wú
吾
fú
弗
xìn
信
jīn
今
wú
吾
dǔ
睹
zi
子
zhī
之
nán
难
qióng
穷
yě
也
wú
吾
fēi
非
zhì
至
yú
于
zi
子
zhī
之
mén
门
zé
则
dài
殆
yǐ
矣
wú
吾
zhǎng
长
jiàn
见
xiào
笑
yú
于
dà
大
fāng
方
zhī
之
jiā
家
běi
北
hǎi
海
ruò
若
yuē
曰
jǐng
井
wā
蛙
bù
不
kě
可
yǐ
以
yǔ
语
yú
于
hǎi
海
zhě
者
jū
拘
yú
于
xū
虚
yě
也
xià
夏
chóng
虫
bù
不
kě
可
yǐ
以
yǔ
语
yú
于
bīng
冰
zhě
者
dǔ
笃
yú
于
shí
时
yě
也
qū
曲
shì
士
bù
不
kě
可
yǐ
以
yǔ
语
yú
于
dào
道
zhě
者
shù
束
yú
于
jiào
教
yě
也
jīn
今
ěr
尔
chū
出
yú
于
yá
崖
sì
涘
guān
观
yú
于
dà
大
hǎi
海
nǎi
乃
zhī
知
ěr
尔
chǒu
丑
ěr
尔
jiāng
将
kě
可
yǔ
与
yǔ
语
dà
大
lǐ
理
yǐ
矣
tiān
天
xià
下
zhī
之
shuǐ
水
mò
莫
dà
大
yú
于
hǎi
海
wàn
万
chuān
川
guī
归
zhī
之
bù
不
zhī
知
hé
何
shí
时
zhǐ
止
ér
而
bù
不
yíng
盈
wěi
尾
lǘ
闾
xiè
泄
zhī
之
bù
不
zhī
知
hé
何
shí
时
yǐ
已
ér
而
bù
不
xū
虚
chūn
春
qiū
秋
bù
不
biàn
变
shuǐ
水
hàn
旱
bù
不
zhī
知
cǐ
此
qí
其
guò
过
jiāng
江
hé
河
zhī
之
liú
流
bù
不
kě
可
wèi
为
liàng
量
shù
数
ér
而
wú
吾
wèi
未
cháng
尝
yǐ
以
cǐ
此
zì
自
duō
多
zhě
者
zì
自
yǐ
以
bǐ
比
xíng
形
yú
于
tiān
天
dì
地
ér
而
shòu
受
qì
气
yú
于
yīn
阴
yáng
阳
wú
吾
zài
在
yú
于
tiān
天
dì
地
zhī
之
jiān
间
yóu
犹
xiǎo
小
shí
石
xiǎo
小
mù
木
zhī
之
zài
在
dà
大
shān
山
fāng
方
cún
存
hū
乎
jiàn
见
shǎo
少
yòu
又
xī
奚
yǐ
以
zì
自
duō
多
jì
计
sì
四
hǎi
海
zhī
之
zài
在
tiān
天
dì
地
zhī
之
jiān
间
yě
也
bù
不
shì
似
lěi
礨
kōng
空
zhī
之
zài
在
dà
大
zé
泽
hū
乎
jì
计
zhōng
中
guó
国
zhī
之
zài
在
hǎi
海
nèi
内
bù
不
shì
似
tí
稊
mǐ
米
zhī
之
zài
在
dà
大
cāng
仓
hū
乎
hào
号
wù
物
zhī
之
shù
数
wèi
谓
zhī
之
wàn
万
rén
人
chù
处
yī
一
yān
焉
rén
人
zú
卒
jiǔ
九
zhōu
州
gǔ
谷
shí
食
zhī
之
suǒ
所
shēng
生
zhōu
舟
chē
车
zhī
之
suǒ
所
tōng
通
rén
人
chù
处
yī
一
yān
焉
cǐ
此
qí
其
bǐ
比
wàn
万
wù
物
yě
也
bù
不
shì
似
háo
豪
mò
末
zhī
之
zài
在
yú
于
mǎ
马
tǐ
体
hū
乎
wǔ
五
dì
帝
zhī
之
suǒ
所
lián
连
sān
三
wáng
王
zhī
之
suǒ
所
zhēng
争
rén
仁
rén
人
zhī
之
suǒ
所
yōu
忧
rèn
任
shì
士
zhī
之
suǒ
所
láo
劳
jǐn
尽
cǐ
此
yǐ
矣
bó
伯
yí
夷
cí
辞
zhī
之
yǐ
以
wéi
为
míng
名
zhòng
仲
ní
尼
yǔ
语
zhī
之
yǐ
以
wéi
为
bó
博
cǐ
此
qí
其
zì
自
duō
多
yě
也
bù
不
shì
似
ěr
尔
xiàng
向
zhī
之
zì
自
duō
多
yú
于
shuǐ
水
hū
乎
秋水时至，百川灌河。泾流之大，两涘渚崖之间，不辩牛马。 于是焉，河伯欣然自喜，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己。顺流而东行，至于北海。东面而视，不见水端。于是焉，河伯始旋其面目，望洋向若而叹曰：“野语有之曰：‘闻道百，以为莫己若’者，我之谓也。且夫我尝闻少仲尼之闻，而轻伯夷之义者，始吾弗信，今吾睹子之难穷也，吾非至于子之门，则殆矣，吾长见笑于大方之家。”北海若曰：“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，拘于虚也；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，笃于时也；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，束于教也。今尔出于崖涘，观于大海，乃知尔丑，尔将可与语大理矣。天下之水，莫大于海。万川归之，不知何时止而不盈；尾闾泄之，不知何时已而不虚；春秋不变，水旱不知。此其过江河之流，不可为量数。而吾未尝以此自多者，自以比形于天地，而受气于阴阳，吾在于天地之间，犹小石小木之在大山。方存乎见少，又奚以自多！计四海之在天地之间也，不似礨空之在大泽乎？计中国之在海内不似稊米之在大仓乎？号物之数谓之万，人处一焉；人卒九州，谷食之所生，舟车之所通，人处一焉。此其比万物也，不似豪末之在于马体乎？五帝之所连，三王之所争，仁人之所忧，任士之所劳，尽此矣！伯夷辞之以为名，仲尼语之以为博。此其自多也，不似尔向之自多于水乎？”
秋天的水按时到了，各条河都注入黄河，黄河的水径直涌流而浩大， 从河的两岸到河中的小洲之间，连牛马这样的大动物都分辨不清。在这 种情况下，河伯非常高兴，沾沾自喜，认为天下的美好之处都在自己一边 了。河伯顺着水流向东行，到了北海，向东面看，看不见水边。于是河伯 就转过他的脸，抬头看着海，对海若叹息说：“俗语有这样的话：‘懂得了 一些道理，就认为谁也比不上自己’，这样的人，说的就是我。我曾经听 说有认为孔子的知识少、伯夷的仁义轻的人，一开头我不相信;如今我看 到你的涵量是如此难于穷尽，(假如)我不是到你的门下请教，就非常危 险了。我就会长时间地被真正的大名家耻笑了。”北海若说：“井里的青蛙不能和它谈论大海，因为它受所住地方的限 制;夏天的虫子不能和它谈论冰，因为它受时节的限制;不能和见识浅陋 的人谈论大道理，因为他被自己所受的教育给限制住了。如今你从海边 往外看，观览大海，就知道了你自己的浅薄，这样我就可以和你谈论大道 理了。天下的水，没有大过海的，所有的河流都归向这里，不知道什么时 候才会停息，海水却不见增多满溢;尾闾将海水泄漏出去，不知道什么时 候才停止，海水却不见减少枯竭;无论春天还是秋天，大海都不起变化; 无论水涝还是干旱，大海都不受什么影响。它的蓄水量超过江河，简直 不是用一般数字所能计算的。但我却从来没有因为这个自满，因为我自 知是自然的产物，由天地赋予我形貌，并且禀受到阴阳之气，我在天地之 间，就跟小石块、小树木在大山里一样。我正以为自己所见太少，又哪里 敢自以为多而骄傲呢?算起来四海存在于天地之间，不就像小蚂蚁穴存 在于旷野之中吗?算起来中国存在于海内，不就像一颗小米粒存在于大 谷仓中吗?世人每用“万物”的说法来称事物数量之多;而人类不过只是 万物中的一种罢了。九州之内，人们都是靠着谷食生存、乘舟车来往，熙 熙攘攘，作为每一个人来说，只是所有的人之中的一分子而已。个人与 万物相比，不就像马身上的一根毫毛吗?五帝所禅让的，三王所争夺的， 仁人所忧虑的，仕士所操劳的，也不过是像一根毫毛罢了! 伯夷以让天 下求取名声，孔子以能谈天下事被人视为博学。他们因此感到自满，不 就跟你原来看到河水上涨而自满一样吗?”